MYK_

怪东西,慎食。

【LDF4-24h/盛开在南极的薰衣草田】

上一棒 @鸽王🕊👑 


下一棒 @红衣ya 


cp:荷兰傻/带一点点桑默


OOC我的 七夕他们好好过



00.


他突然有些后悔。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不断敲击着他,而他原本有无数次修正的机会。如果他能把握好时机,或许奇迹真的能够生长在这片土地上。或许那便是连接二人无法逾越的鸿沟的桥梁。


当然,正如同他这些迟来的幼稚想法和那一点点后悔亦或是内疚,他便仅仅是期望着。他似乎隐约看到了遥远记忆中的那片薰衣草,他发自内心愿意被它们包围浸没,沉溺在摇曳的深紫色的斑驳缄默的幻境中,逐渐等待着迟来的夜幕缓缓降临。



01.


当Asa Butterfield终于从出租车上拽下自己的行李箱时,背上的双肩包带子不断往下拽着他的肩膀,连同脖子上挂着的单反相机一块要和地心引力联手把他拽进柏油路里似的。这种摇摇晃晃的感觉差点让长途飞机上难以下咽的食物重新涌到他的喉咙。谢天谢地,在历经飞机和出租汽车内靠人体而净化的空气的洗礼之后,他庆幸总算能够放下吸氧的想法好好体验一下新鲜湿润的城市外空气了。正当他准备深吸一口气的时候,出租车司机猛地启动了汽车,留下一片掀起的尘埃和灰黑色尾气“突突突”地头也不回离开了。


Asa呛住了,灰头土脸地从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往嘴里灌。天气热的像是蒸笼,从车上带下来的一点点微乎其微的冷气也像夏天马路上的一滩水一下子蒸发干净了。他突然为自己在离预订的旅店还有一公里多的地方下车这个破烂决定而感到史无前例的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就算司机要求加双倍的钱他也不会下车。汗渍混着灰尘在他后颈扭成一团,而那些粘腻的、半干的汗水则顺着他的鬓角和脖子滑进Asa的短袖衣领。他扯了扯领口,往身后小的可怜的树荫里挪了几步。他的行李箱就这么被挤出了这片可以短暂乘凉的区域,暴露在盛暑的太阳之下。Asa开始担心要怎么才能拽着行李箱被晒得滚烫的塑胶把手并且走上一公里路。


他掏出手机,思索着到底是坐在原地等上一会再顺着地图出发还是等一辆出租车或者是愿意载他一程的好心人。但当屏幕上大大咧咧的无信号跃入他的眼睛时,Asa甚至开始后悔并咒骂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偏僻的地方。他经常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比如在旅游淡季跑到一个基本上没人会去的郊外景点,并且在距离旅店还有几公里有余的地方下车。高温灼烧着他的理智,Asa愤怒地一脚踢开柏油路上的小石子,盯着他们骨碌碌滚远到够不着的地方。他颓唐地往背后的树上一靠,翻看着相机里新一批的照片。删了几张不满意的相片后,他百无聊赖地抬头,几米外的路牌反射着太阳光,晃着Asa的眼睛生疼。


他绝对是要在这个破地方过夜了,Asa忿忿地想。躺在这个蒸板一样的马路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像是挂在屋檐边对半切开的风干咸鱼。正当他被晒的浑浑噩噩即将要产生幻觉的时候,一辆自行车奇迹般晃晃悠悠地从不远处行驶过来。准确来说,Asa先是看到了一盆或许是几盆花,继而才是自行车的把手。他痛苦的眯了眯眼睛,想要把这幻觉似的一幕从记忆中删除。不过这辆自行车显然不是他丰富想象里的产物,它继续晃晃悠悠地一路行驶过来,甚至还在Asa的面前停了下来,带来略微比气温凉爽的风打在他的脸上。Asa清了清喉咙,还没看清楚来人的脸便要说话。他太需要帮助了。


“你好——”两人同时开口道。




02.


Asa此刻真的想要感叹人生中的巧合是有多么的奇妙。


“你好,你看起来是初次来到这里的…旅客?”自行车的主人秉持着疑惑的态度问道,毕竟很少人会选择在旅游淡季来到附近,更没有人会在这个点在这个地方呆坐着晒太阳。


“是…”Asa干巴巴地回答。他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对面的人。来人是一位有着一头弯弯曲曲棕色鬈发的男孩,之所以被称作男孩,是因为他看起来非常的年轻,甚至不超过20岁,蜜色眼睛透彻干净,像是太妃糖在阳光下被融化了一样柔软。他穿了一件棕色的格子衬衫,袖口挽到手肘的位置,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看起来经常健身。Asa感觉自己还漫游在幻觉中,便保持着盯着来人的动作,没了下文。


“呃…”男孩被盯地发倏,不安地伸出了一只手,主动接下了目前尴尬的局面。“你看起来需要帮助,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或许可以载你一程。”他竖起左手拇指点了点背后的自行车,另一只手撑在左肘处。他眯着眼睛,有几滴汗水混着灰尘从额头上往下滑。


Asa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辆远看像是要散架的自行车近看也并没有那么结实,前篮里装了一盆较大的看起来像是郁金香般的金黄色的花,一些碎土貌似在行驶途中被颠簸出来,散在了几盆小花的花瓣上,后座看起来并不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稳当地坐上去。Asa十分怀疑它是否可以承受住他的体重,而不至于还没骑个几步就连人带车与滚烫的地面亲密接触。说实话,他并不是那么想搭陌生人的车,更何况是这辆可怜的小自行车。他宁愿再晒一会太阳,至少在中暑之前等到一辆有行驶牌照的正规出租车。


Asa迟疑地抬了抬一边的眉毛。他把自己的犹豫不决归咎于越来越猖獗的烈日。矿泉水也早就喝完了,剩下的几口在炙热下甚至能与开水一拼高下,他一点也不想让那些滚烫变味的水流过自己的喉咙。


“好吧。”他最终放下戒心,内心祈祷着这看起来面善的好心人千万别故意收取昂贵的搭车费,虽然这似乎也不能分类到“搭车”的范畴之内。Asa直起身子,扭了扭酸痛的肩膀,伸出手握住对方结实的小臂。“我叫Asa•Butterfield,感谢帮助。”口干舌燥让他说不出几个字,甚至发音都有些模糊,树荫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漂移逐渐移到另一边去了。Asa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要比自己稍矮小半个头。


“Tom•Holland,叫我Tom就好。”Tom露出一个让人感到安全的微笑。“你可以坐在那个后座上,虽然那看起来有点…不安全。”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顺带偏偏头示意Asa可以坐过去。


Asa烦躁地揪了揪衣角,皱着眉头走近了自行车。“你喜欢养花?”他本想问一些关于这个看起来很变扭的金属后座真的不会让他们两人都摔下车之类的话题,最后却在舌尖上时拐了个弯。


“是。”Tom微笑着点点头。“我很喜欢照顾它们,这让我感到很安心。”语毕,他像是略微害羞起来一样摸了摸鼻尖。感谢这个天气,他想。至少他的脸如果看起来很红的话可以说是阳光的缘故。


“…很特别的爱好。”Asa中肯的点点头。“我们可以出发了吗,我快要被这该死的天气融化了。”


Tom回神般走向自行车。“所以你是来这里的旅客?”他认真地盯着Asa的眼睛。“说真的,”他撇开腿跨上座椅。“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来这里。”他扶住车把手,另一只脚撑着地面。


“因为是旅游淡季?”Asa迈步坐上后座。“我不是来旅游的。”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不过这个金属板确实怎么坐怎么不舒服。“你是这周围的居民?”他最后选择了侧着坐,两条腿尴尬的蜷曲在半空中。“恕我直言,住这周围的不是原始人就是隐居山林的什么…神秘人之类的。”


Tom发出一串郎爽的笑声。“不…不我不住在这里,我的房子离这儿有一段路。”指了指自行车的前篮。“如你所见,我只是到城里买了几盆花。”他略做停顿。“你呢?既然不是来旅游的,为什么选择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比较著名的…能够算得上是景点的湖区就在我住的地方附近,有兴趣你可以去看看。”


“我算是个摄影师吧。”Asa背对着Tom耸了耸肩。“到这找灵感。”他没有回答为什么会在这条马路上待着,很显然他也不想。如果没有在这里停下来,按照日程,他现在应该已经在湖区旁的旅店里坐在房间里靠窗的房旁边,喝着没那么完美甚至有点说不上来味道的罐装咖啡,一边想着关于摄影灵感的事。他一向不质疑自己的品位,先前预订好的旅店就坐落在湖区旁,从他挑的房间窗户向外望,可以把整一片湖区的自然风光收入眼底。


“摄影师?”Tom看起来很惊讶。“我以为你们会去那些更加出名的地方。我的意思是,这里很可能没有你想要找的灵感之类的,进城的话还有别的景点以及更适合长期居住的大型酒店。”他回过头来看向Asa,有几簇深棕色的头发挂在光洁的额头上。“你要去哪里?之前预订好的旅店?”他微笑着问,顺带转头直接脚一蹬就行驶起来,好像对周围一带非常熟络。


Asa差点没被这突然一脚油门的无证司机吓到。空气划开带来灼热的风不断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脸颊已经有一些被晒褪皮了,脚踏板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听得他有点心惊胆战。“我要去的旅店…”Asa开口道,一个颠簸又把话收了回去。“我要去的旅店是————”他突然发觉自己根本就不记得名字。


好在自行车已经驶出那片被诅咒了一般没有信号的地区一小段路。Asa单手死死扒着金属后座的边缘,另一只手费力地翻找手机相册里的截图。“找到了!”他欣喜地大喊,把手机往前递到Tom眼前。“就在湖区旁边,说不定就在你家旁边,你把我送到湖区就可以了。”


Tom却轻笑着出声:“你知道吗,我原本期望你告诉我你其实没有预订旅店。”他越笑越厉害,几缕头发也跟着颤抖,却没有把话接下去。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们一见如故,以至于你愿意让我住在你的房子?”Asa被这莫名其妙的大笑整的不知所措,也跟着笑出了声并很配合地适当猜测。


“不,因为你要去的旅店,”Tom停住了笑,转过头来望着Asa,一双眼睛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正好是我开的。”


Asa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运气在看似用完了的情况下突然火山爆发一样达到了顶峰值。他短暂地凝视着Tom的眼睛,那么一两秒,最后轻轻笑了起来。“看着点路。”他半是认真半是打发着回过头的Tom。


“你的眼睛很好看。”Tom突然夸赞起Asa的外貌,话题的转变让Asa有点措不及防。“很像我养的那几盆矢车菊的颜色,估计你到了旅店就能看到了…Asa?”见他没有回话,Tom转头,对上了一双刚刚被夸赞过的澄澈双眼,那双眼睛现在神色凝重。


“Tom…”眼睛的主人缓缓开口。“我想,我可能把行李落在原地了。”




03.


最后Tom给待在他旅馆的朋友Thomas打了一通电话,让他把停在地下车库吃灰的车开出来,能够把两个狼狈又疲惫不堪的人接回去。


“Thomas,这是Asa•Butterfield先生,最近这段时间旅店唯一的一位客人,他大概要在这里带上一个月有余…当然,我是从他订的住房时长来看的。”Tom将Asa介绍给从黑色轿车上走下来的金发男人。Asa默默在心里打了一遍腹稿,准备好好介绍一番自己。Thomas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闪身坐回了驾驶座。“Thomas•Sangster。”在把门关上之前他不轻不重地以最简短的方式介绍了自己。


“他和男朋友冷战了。”Tom尴尬地解围。“所以在我这里暂住几天。”言下之意便是Thomas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近人情或是孤言寡语。他替Asa拉开了后座的门。“我去后备箱放自行车和你的行李。”


Asa委婉拒绝了。作为一个已经接受了他人好意馈赠的人不该再麻烦自己临时的房东。但当合上后备箱的时候,他产生一种再也不想碰那个银色盒子的念头,谁知道他在自己的箱子里边装了什么。Asa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接近傍晚的郊外新鲜空气呼出来。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此时的天色已经有了夜幕将要降临的前兆,远方的云层中央拥簇着将落未落的夕阳,周围的云层近者浅金而远者深橘,在顶端则是南极大陆般的灰蓝色,像是把所有的光和热都赠予了那片灿烂的晚霞。他情不自禁举起挂在脖子上的单反让这一刻永久驻留。


“该走了,大摄影师。”Tom依靠在车门旁,提醒还沉醉在自然美景中的Asa。他棕色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正对着光稍稍眯起的眼睛里满是碎落的晚曦,格子衬衫的一角微微皱起,挽到手肘的袖子连皱褶都恰到好处。他手里捧着那盆较大的郁金香,原本金黄色的蓓蕾在光线的影响下一半反射着夕阳的颜色,另一半隐没在自身的阴影里。


“别动。”Asa笑着举起手中的单反,在Tom没反应过来而表现诧异之前抓拍下了刚才的一幕。他拍拍Tom的肩膀,接过他手里的花盆放进后备箱。一些碎土块掉在他的手上,他满不在意的甩了甩手。“走吧,大模特。”他露出一个典型的含义不明的随意笑容,侧身坐进了车。


Tom发誓他能感受到那双湛蓝而安静的藏在单反相机镜头后的眼睛中,除了那些对各种美好事物的热爱情愫之外,还有那些一闪而过的、难以捕捉的其他产物。




04.


碍于车上还坐着一个和伴侣冷战着的司机,Asa以及Tom都没有过多的交谈。车载音响被Thomas调到最大声,轰轰隆隆雷鸣般的金属摇滚乐在整个车厢里四处冲撞,很难再容纳任何一个人说话。Asa确信,要是他一开口,声音准会被这车载音响里传出来的给撕裂不成语句。他礼貌并且明智的选择了沉默。车窗外的景象随着车程推进不断变化着,可惜的是他根本想不到能够拿稳单反的方法。Asa其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Tom,例如他的年龄,为什么要选择开客栈,最喜欢什么花,甚至是以后有什么对未来的打算。


他不认为Tom•Holland是那种一成不变而古板的人。Asa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很多与那些太阳散发的温暖光线相似的气息。他从未见过这样明亮的人,明亮而炙热,像一个永不熄灭的烛光,总是能够跳动着生生不息,永远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一样天真。他不能理解为什么Tom要把自己的生活局限在一个小地方,唯一的不同顶多就是接待不一样的客人。他应该吸引更多的像他一样的光线,像是群星之类浪漫的天文词汇总是能够完美的描述他。或许他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但是Asa认为自己并不想要改变答案。


“Thomas!这歌太吵了———”Tom努力大喊。Thomas像是没听到般不为所动,依旧单手扶着方向盘。他用另外那只腾出来的手按下了打开车窗的按钮,贴了灰黑色膜的四个车窗都降到了合适的高度,车内载着一半躁动不安的音符顺着晚风泄露到车外,顺着行驶轨迹洒落在柏油马路上,那些电吉他、贝斯、架子鼓、键盘的声音混合着撕心裂肺的人声喊叫一路就这么在风中飘散被撕扯,直到终于能够听见有人说话。


“Thomas!换首歌!”Tom的头发被吹进来的风带到空中,他咧开嘴大笑着面对开着的车窗,眯起眼睛感受晚风的凉爽。Asa的刘海也被吹到一边去,他学着Tom的样子对着窗外,快速闪过的景色和变幻莫测的光线模糊了他的眼睛,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只有远方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晚幕没有变化。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屏幕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见Thomas没有想要换一首歌的举动,Tom伸手直接按向车载音响的切歌按钮。要把人鼓膜震碎的摇滚终于停了下来。舒缓的音乐取而代之,他们同样被车速拉长,尾音低沉悠扬。Asa长舒一口气,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着。夜幕还在缓缓升起。正当他估摸着还有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时,车速逐渐减弱,最后在Thomas一脚刹车中停了下来。




05.


Tom的确爱养花。Asa在一进门就看见一大排花架摆在入口不远处靠着墙边。“天气好的时候,我会把他们推到室外去晒太阳。”Tom斜靠在柜台上,顺着Asa视线指向那几排花。除了刚摆上去的那盆金黄色郁金香和一些常见的家养花,上面多的是Asa认不出来品种的花卉。见他入神地注视着那些花朵,Tom挥了挥手:“你要是想拍就拍吧,这里所有东西都不会收取你额外的费用,当然了,包括照相。”他摆出一个招牌的笑容,没有人可以拒绝。


“因为我们一见如故?”Asa开着玩笑,指尖抚摸过一些花枝和叶子。


Tom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答非所问。“你或许不建议和我们一起用餐?我和Thomas。”


Asa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一是出于他人生信条中的底线,二是不想再看到生着男朋友闷气的Thomas,三是他继晒了几个小时最热的太阳又吹了一段时间的冷风急需洗一个澡。说实在的,他的确很乐意和Tom一起用餐。这个念头如此突兀地闪烁在他的脑海里,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


Tom见对方并没有想要一起用餐的意思,略带失望地将房门钥匙交给了Asa。“你是我这段时间唯一的旅客,我想可能到你离开之前,都不大有可能会有人来这里住下。”他注视着Asa的眼睛。


Asa接过那把钥匙,拉着行李箱拐进走廊里头。


“Asa。”Tom在Asa的衣角即将消失在视线之前叫住了他。“如果不建议的话,可以告诉我你最喜欢什么种类的花吗?”


“薰衣草。”Asa闻声转头回答。“我曾经旅行到过普罗旺斯,我所短暂居住的地方就有一片薰衣草庄园,不幸的是我没有赶上最美的花期。”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如果有空的话,我会把我曾经拍过的照片给你看的。”




06.


当Asa还迷糊着推开房门想要去用早餐时,他发现在门口有一束被包好的几支薰衣草。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Tom。鬼使神差,他把那薰衣草花束拿进了房间,并把它们安置在了写字台上的花瓶里。


往后几日,他一直会收到包装在各种纸里的薰衣草花束。感谢Tom,他的睡眠好多了。有时候和薰衣草一块被摆在门口的还有一张小贺卡,像是景点里摆摊的小贩会兜售的明信片一样。正面印着各种地域的风景,反面或多或少写了几句话,类似于“早安”,“希望你有充实的一天”之类的普遍祝福。对于那些批量印刷的风景卡片Asa并不愿多做评价,但是那些用优美漂亮的花体字写成的祝福语成为了他收走这些卡片的正当理由。至少他的这么说服自己的。


“为什么要送给我薰衣草?”Asa找到在旅店花园那块忙着打理植物的Tom。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和一条七分牛仔裤。他的身前围了一条园艺围裙,那条围裙看起来有点老旧,上面沾了不少尘土。


忙着用园艺剪的Tom头也不抬地快速回答,像是尝试过很多遍,如何用最合适的语气或者语速来讲述这一段话。“我只觉得它们的颜色非常适合你。”


Asa相信自己不论怎么问得到的都是这样的回答。Tom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便也只是点点头就离开。


Tom平常一天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都忙于照顾那些旅店里的花花草草,或者是采购新的花卉植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一天打好几份工的学生,碰巧十分热爱园艺。Asa一般起的要比Tom晚,不是出门进行摄影就是待在自己的房间,两人有时一天的交流或许仅限于一句问好。Tom不会刻意去打扰Asa工作,Asa也基本不会去找Tom,尽管他一般知道他都在哪。但是这不妨碍什么,他们依旧能够互相感受到来自不知名地方的默契。那种像是根深蒂固在灵魂深处的感情不断拉扯着两人。


“今晚城里有烟花秀,如果你乐意和我一块去的话八点可以在旅店大门口等我。”今天Asa上午照例收到了来自Holland的明信片,但是薰衣草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伴随着出现。他蹲下身子捡起那张卡片并翻到了正面。正面没有印着的风景,只有一串烫金的花体字母。Asa反复端详这张明信片,确认没有什么别的端倪之后查看了今天自己的行程。没有重要的事。烟花秀,他决定和Tom一起去城里看看。


英国人守时甚至不愿意早到一分钟的特点同时体现在了两人身上。Asa卡着点从走廊走出来时便刚巧碰上了Tom。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衫,衣服摆没有塞在裤子里,棕色的头发梳的很整齐。他手里还有一捧薰衣草花束,散发着温柔的芬香。Asa现在倒是知道早上的花束去哪了。他深刻意识道自己打扮的不够隆重,没熨平的衬衫,没梳理的乱糟糟的刘海,甚至还带着黑框眼镜。


“抱歉…我…”当Asa正要为自己不够重视这次小旅行而道歉时,Tom抢先一步接过话题:“跟我来。”他将手里的花束不由分说地塞进Asa的怀里,犹豫着是否要抓着Asa的手腕。他思考了几秒,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他招呼Asa跟着他走。


“从这里开到城里大概要半个小时路程。”Tom启动了车子,发动机发出一阵轰鸣的声音。“你要听歌吗?”他几乎是在Asa点头的同时按下了播放键,并把它调到了合适的频道,不至于再放着上次要把车子震碎的金属摇滚。他前后挪移了一下座椅,把车窗往下调整了一些,刚刚够夜风吹进来。


“你真的成年了?”Asa半开玩笑地问。“先生,请出示您的驾驶证。”他模仿着交警的语气。


“说实话,我觉得你连去便利店买啤酒都会被要求看身份证。”Asa毫不客气地继续说着。狡黠的蓝眼睛在黑暗中隐约看不清楚,途留个不知真切的虚影。


“不,我打赌被要求出示身份证的人是你。”Tom笑着调侃。“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吗?”


“不知道。”


是等待爱情。Tom在心里默念着。


“我也不知道。”但他却只是这么说。晚风撕扯着他。




07.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我们赶不上了。”Tom从驾驶座上半站起来,挪出了车子。“堵车真是世界上最让人痛恨的事情。”


Asa低头看了看电子手表,跳动着的数值显示现在是八点五十四。“还有迷路。烟花是几点的?”他问Tom。


“九点。”Tom迅速作答。


“我们只有六分钟,不,是五分钟的时间挤到人群中去了。”Asa干巴巴地说。他往车上一靠。“其实在这里看也不是不行。”


他们的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山崖上,视角很宽阔,不过离城区还有不少路要走,五分钟是走不到的。“你愿意和我一起跑过去还是留在这里直接看?”Tom询问。


“你知道吗?自从我上一次为了赶某班火车而在威尼斯街头跑的像个抢劫犯一样就决定再也不在人多的地方跑了。”Asa戏谑地回答。“就在这里待着吧。”


Tom望向山脚下人群嘈杂灯火通明的城市,颇为遗憾地搓了搓手。“或许下一次我再带你来。”


他径直走向后备箱,从里面取出来几罐听装啤酒和一个款式复古的油灯。Tom把一瓶啤酒递给Asa:“你会喝酒的吧?”


Asa点点头,接了过去。“千杯不倒。”他开着玩笑。


他的蓝眼睛再一次沉浮在黑暗里,一上一下晃动着。Tom小心翼翼地挪开了视线,转头对着空旷的山谷。


“九点了。”Asa晃了晃电子手表,另一只手端着喝了一口的啤酒。“Tom,你买的啤酒喝起来像汽油。”他皱了皱鼻子。


“没办法啊,谁叫我是“需要出示身份证才能买酒的人”呢?”Tom手里也端着一听啤酒,锡纸罐里只剩了半瓶。“我们俩都喝酒了,到时候谁开车把我们送回去?”


“Thomas?上次就是他开车的。”Asa听的有一句没一句。


“他今天早就和他的男朋友结束冷战了,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Tom翻出来和Thomas的聊天记录,对方激动的甚至拼错了几个单词。“你这想法还不如叫拖车公司。”


“开始了。”Asa注视着远方城市位置对应的天空。Tom挪到了他身边,紧挨着。


随着人群熙熙攘攘地欢呼声,烟花准时绽放在城市上空,弥补了没有星星的缺憾。


“摄影大师,为什么不为我拍张照?”Tom笑着把注意力转向Asa。他知道他没有带相机。


“当然没问题。”Asa捂着嘴笑。走到Tom身前,用手摆出一个相机的姿势,挪到眼前,他微微欠身,对着Tom说:“笑一个。”


Tom再一次感受到那双蓝色眼睛背后所隐藏的难以察觉的情愫,是那种心动的,雀跃的,欣喜的,不易捕捉的微风一般的爱意,那种烟花一般转瞬即逝的爱意。这次那双眼睛没有藏在单反后面。




08.


“你以后未来想去哪里?”结束观看烟火,二人坐在汽车前灌着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没想过,可能继续开客栈。”Tom不假思索,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那些花草没有我照顾肯定不行。”


“我想去南极。”Asa的低沉嗓音盘旋在山崖上,他直勾勾地愣视着空旷幽静的山谷。“我想看看冰川和冻土是什么样的。”


“它们会是你眼睛的颜色。”Tom回答,随即又问。“你为什么总是在旅行,你从来没有想过定居下来吗?”


“你难道就从来没想过去旅行吗?”Asa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油灯的暖橘色光线像极了壁炉里上升的火苗。它们铺洒在嶙峋斑驳的山崖岩石上。


“有。”Tom诚恳地回答。


“去哪?”Asa问。


“所以你想要去南极,一个人去。”Tom答非所问。“你确定?”


“嗯。”Asa用鼻音回答。


他们相对无言地沉默了半晌。时间仿佛凝滞,逐渐像是被缓慢冻住结冰的河流,在某个节点停止。远处的山谷和夜幕连成一片,唯一能将他们分开来的只有破晓的黎明。他们漂浮在这片夜空里,无言地,湛蓝的。


沉默被Asa率先打破。


“那你呢,你想要去哪里?”他温柔而坚定地问,在Tom听来那句话仿佛有无限长,是属于那些在沸水里滚烫的音符,不断灼烧着他。夏日的晚风捎起Asa额前细软的碎发,油灯的火烛跳动着舔舐周遭的黑暗,倒影在他干净清明的眼睛里摇曳。


“你愿意——” Tom答道,他没有被劣质锡铁罐里装的廉价啤酒呛住,但突兀的停顿了,声音像旧播放机一样沙哑,坠入眼前这片缄默深邃的晚暮中。他感到一阵眩晕和无力,酒精的力量迫使他切割开自己的话语。他听不见属于他所抛出去的词句,几乎要开始像所有醉汉一样狼狈地嘲笑自己。


于是他摇摇晃晃从长了苔藓的岩石上坐起身,在Asa的注视下狠狠揉了把太阳穴。


“你愿不愿意——”Tom抬头并再次开口,措不及防撞进一片湛蓝而湿润的澄澈夜空。和我一起去看薰衣草田。他心里的一个声音这么说道。他怀疑他会不会听见。




09.


Asa有时候也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例如他匆匆忙忙前往这里,在路边搭Tom的车,接受他的好意邀请,和他一同观看烟火,甚至问他以后要去哪里。他其实很想听到一个答案,例如Tom说要和他待在一起,或者是希望他留下来。但是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期望Tom去回答这些,就像一个溺水者期望一个溺水者去拯救他一样。他一下个要去的地方很可能是南极,这个答案不仅仅是酒精作用下的无厘头产物。他想要看极光,那些色彩搭建构造出的绚丽光弧。


他低头翻看着这段时间拍摄的照片。


一张照片:

穿着格子衬衫的男孩手捧一盆金黄色的郁金香,一半的花蕾反射着落日的余晖,一半隐藏在自己的影子之下。男孩的唇角上扬,深棕色的头发被镀上了层浅金,他琥珀色的眼睛中落满了碎落的羽状光斑。远处的云堆积在一起,上部分染成了灰蓝色,下部分簇拥着分享即将落下的夕阳最后的光晕。




10.


Tom总是有些后悔自己在某些时刻做的决定。那些已经犯下的或者未曾犯下的错误或大或小,占用着他睡眠时间,在他的思绪里萦绕。他总是能够意识到该如何做出正确的抉择,但往往在错过了正确的时机之后。他从未认为自己是个不成熟的人,他成年很久了,不需要别人来替他做决定。但他还是会犯错,在需要勇敢时怯弱。他想象过如果当时他对Asa说的是希望他能够留下来,一切是否会不一样。他得不到正确答案,也许Asa还是会走,去往下一个地方,向着前方的路。


一张照片:

黑发高挑的男孩手摆出拍照的姿势,身体微微向前倾,他湛蓝如矢车菊一般的眼睛被框在了自己模仿相机的手部动作里,远处的灯火通明人群熙攘,烟花在他的头顶绽放。夜明无星,油灯橘黄的暖光散落在岩石上,落下斑驳陆离的影子。仿佛夜晚所有的光都集中在男孩身上,让人挪不开视线。




11.


距离Asa离开这里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数。自从上一次在城区看景已经过去快两个星期了。期间谁也没有再提到关于未来的东西。他们都知道在未来这个谁也说不准的时间点里一切都只能交给未知。


Asa在城区里漫无目的地晃着,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市区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白天的人群看起来比晚上看烟火那次少很多人,尽管顶着太阳让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经历。他走到一个小贩的面前,从那里用高于平均价格的钱买了一小束包装好的干薰衣草和一张正面烫金的贺卡。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信,提着笔又落下,犹豫不决地该如何书写第一个单词。他开了很多个头,浪费了很多张纸和笔墨。他的手开始因为紧张发抖,信纸被窜皱在手里。当他终于像审判官一样落下了最后一笔,又后悔了。他把这张信纸仔细地折好,边对边角对角,最后折成原来的四分之一大,塞进了随身口袋里。




12.


Tom发现Asa是不告而别走的。他进到这个房间的时候干净的不像是有人曾经在这里短暂的住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落下一件东西。随后他在靠窗边的书桌上发现了一束干薰衣草,和一张贺卡。


贺卡正面是烫金的花体字母;反面是一句话。



“Waiting For My Love.”



他突然想到那些盛开在南极的薰衣草和那些冰冷仓促未成型的爱意盛开在了南极的薰衣草田。




番外1.


一封被揉皱的信:

至Tom•Holland先生

感谢您对我这段时间的照顾,对此我深表感激。当我与您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我可以在这封信里毫不忌讳地直言道,我绝对是爱上了您。我相信您不会看到这封信,所以便没有了什么忌惮。我们一见如故,却又有着思想上无法磨灭的隔阂,您像是一个年轻的太阳,耀眼而温暖,吸引着光和暗以及一切物质。但我注定不属于这里,我的灵魂是飘浮在宇宙中的物质,是靠近太阳就会被吞没的微小尘埃。或许我无法坠落到您的引力内,我的爱意或许也永远无法传递给您。但请抱有希望,或许当我赤足踏上南极的冻土时,会发现一片静谧的、摇曳的薰衣草田。

一切安好

Asa•Butterfield



番外2.


当Tom•Holland从他朋友开的酒吧晃晃悠悠地走出来时,Thomas•Sangster在后面大声喊着点什么。“…机会…去…”他听的不真切,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醉了,晕晕乎乎地倒在了酒吧门口。凌晨三四点的酒吧也要打烊了,彻夜狂欢的男男女女陆陆续续从酒吧散去。Tom翻出自己口袋里的手机,点开绿色的拨号键就往里面一个一个按数字。那些数字在他的眼里扭曲成天上的光点,绽放着。醉鬼的故事总是相似的,他打错了电话。在对方臭骂中摁断通话键的Tom试图重新输入正确的号码,这时一只手把他的手机直接从掌中抢走。



番外3.


“喂?”Asa•Butterfield先生在凌晨三点半接到了电话。他揉着睡眼朦胧的双眼看也没看是谁打过来的便接了起来。


“Asa?方便过来接一下你的男朋友吗?他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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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2019.8.11修改排版,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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